作者:远山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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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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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结果基本如选前预期的那样:与党小败,丢了19席,自民党39席,公明党8席,使与党总议席下降到了122席,离过半差了三席;维新之会的议席增加一席,但维新之会基本锁死在关西了,无法成为全国性政党;立宪民主党、社会民主党无功无过,维持原有议席;参政党、国民民主党都是大赢家,议席各自增加了13席;れいわ新選組和日本保守党略有小进;日共成了大输家,丢了四席,成为与党以外唯一遭遇败北的政党

要说这次选举代表了日本右转,我觉得谈不上。虽然右翼民粹的参政党、维新之会、日本保守党加起来议席增加了16席,但是国民民主党、れいわ新選組的议席也增加了14席。总的来说,右翼席位并没有增加,因为主流右翼政党自民党和公明党议席大幅减少,总的来说右翼席位减少了3席。不难意识到,参政党其实是吃掉了自民党右翼的选票。如果不是国民民主党遭遇丑闻,参政党的议席还要少一半。2025年参议院选举与其说是右翼的胜利,不如说是传统政党(自民党、公明党、日共、立宪民主党)的失败

2025年参议院选举结果

2022年参议院选举结果
究其原因,日本的传统政党无论是施政成绩还是政治文化,都越来越与今天的日本社会格格不入:
与党就不提了,統一教事件、政治資金パーティー収入の裏金問題、米价飞涨等重大丑闻极大打击了自民党的声誉。更何况,自民党一直以来在年轻选民中声誉就不佳,政商勾结、老人当道、派阀政治在反对派与中间派年轻选民中造成的长期的怨恨,被参政党、国民民主党、维新之会等政党激发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导致与党在年轻中的溃败。与党能获得如此接近半数的成绩,已经能让其他国家的建制派政党感叹“还是得学习自民党的选举技艺”了;




立宪民主党虽然是正统左翼自由派政党,但自民党有的问题,立宪民主党一样都不少。野田佳彦担任首相期间是如何对自民党妥协并把国家弄得一团糟,日本国民都还没有忘记。从上图的选民结构不难发现,在年轻选民中立宪民主党的支持率比老年选民中低了10%。不把野田佳彦换掉,立宪民主党的未来注定不会是光明的;
日本共产党失利的原因在于传统的政治空间消失,日共又没能提出能够吸引选民的主张。虽然日共在推倒与党的过程中发挥了重大作用,但是在与党民调溃败后,日本涌现出了参政党、国民民主党、保守党、れいわ新選組等新政党,这些政党和日共一样都打着“反自民非立民”的旗帜,结果日共的选民并没有增加,反而被分流了。日共本身依旧坚持着过时的组织方式,不顾20世纪革命与21世纪议会选举形势的不同,在其他野党高歌猛进之时反倒遭遇挫折,也不难预料
日本政治与欧美国家不同,与党的溃败与新政党的诞生,反而表明了日本民主政治的欣欣向荣
在10年代时,虽然许多年轻选民对自民党同样有着许多不满,但因为日本政坛死气沉沉,这些选民只能变成无党派选民

到了安倍内阁时期,因为自民党力图改善自己在年轻选民中的颓势,发起了若者重视战略,结果居然出现了倒反天罡的局面:青年自民党人成为了自民党选举的支柱

然而这是因为自民党关怀了年轻人的利益吗?恐怕不是这样的。自民党之所以一度取得了年轻人的支持,是因为他们把握住了年轻人最关心的议题:经济。自民党并没有通过在经济上向年轻人让利而获得年轻人的支持,而是通过塑造“离开了自民党,离开了安倍经济学,野党就会将日本的经济弄得很糟糕”来让年轻人给自己投票。立民党在执政时期对经济几乎什么也没做,这令自民党有底气将自己装扮为能弄好经济的政党。用知乎上的网民比较熟悉的用语来说,就是通过“保卫现代生活”的口号令年轻人给自己投票
但这真的意味着年轻人在自民党执政期间过上了美好的生活吗?恐怕不是的,与自民党取得年轻人支持相应的,是年轻人的无价值化与无力化
“仪式”活动中,蕴含着一种维持现状的意识。提到维持现状,我们立刻能想到的,那就是老年人生活满足度的增加。根据NHK放送文化研究所的连续调查,无论是在物质方面还是在精神方面,(16—29岁)的生活满足感都在提高;从整身体的生活满足度上看,95%的女性表示“满足”和“比较满足”,而男性中选择了这一项的,也达到了90%(2013年);与1978年相比,该数据分别增加了5个和10个百分点(NHK放送文化研究所,《现代日本人的意识构造》第八期)版本,2015年)。从如此高的满意度调查,会自然得出年轻人希望维持现状的结论。然而,如果我们再看未来的预期,可以发现年轻人认为“今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满意度,要明显低于其对现在生活的满意度。根据内阁府2017年发表的《关于《国民舆论的意识调查》中,在16—29岁的年龄层中,25.9%的女性“今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而男性的这一数值为27%。综合考虑,对于现状的认识,不如说是一种基于未来的生活和社会不会比现在更好的前提下的认识。
在2008年经济危机为中间点的这20年间,年轻人的贫困化持续发酵,非正规就业问题日渐凸显,大学生的生活条件逐渐恶化……中青年的贫富差距正在固定化。像这样,工作、生活方面的问题并没有改善的状况,而他们对于现状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满足” ——这不是一件很违背常理的事吗?我们认为,所谓“现状”,其实是基于某些诸如“结构改革”、“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等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概念基础上的社会现象。显然,“生存现状”,即是让年轻人承认、渗透在他们生活方面的新自由主义现实,是一种合理、正确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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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眼下事实来看,我们还缺乏动摇既存政治的破坏力,以及保护、支持年轻人参政的政治权威。在底层中,我们已经分析了先入为主的年轻人对体制对立面的错误观点。下一步要探讨的,就是限制了年轻人的政治视野、并联合其政治参与的机制到底是什么。换言之,即要明确到底是哪些特有机制,使年轻人逐渐走向政治无力化。
不用多说,新自由所给予民众的压力是十分巨大的——他们诱导,并要求民众服从社会现实。包括经济权力权限的权力总体,在教育政策、劳动政策等全方面,都要把新社会自由主义化的社会价值观灌输给了民众。这种强制力,并不是以单纯规范道德的形式出现。比如,在“为了”成为正式员工必须好好努力的说教中,其实便暗含着“只要你按我说的好好努力,就能成为正式”的潜台词;“我是通过不断检讨反省自己而顺利找到工作的”所谓学经验也是同理——即,只有在新自由主义竞争逻辑下获得的成功才能被员工视作成功。这种幕后作用无法点燃。
总结对于新自由主义社会的结论,“自我责任”这一意识也促使人们自我脱离社会。自我责任这一理念,深入全面着眼于缺乏竞争意愿和进步意识的心智,而这一点,恐怕也是令少男少女们政治想象力丧失的最强一击。因为,正是责任让年轻人有了自身的“无力”——“努”自我责任感之所以如此困境,是因为它会造成一种错觉,让人们认为只有承认自身的无力才是保全自尊的唯一方法。而这个错觉,要探究其究竟拥有的政治参与性的一方面。
更应注意的,是他们把承认自己对社会的“无价值”当做一种保全自尊心的惯例思维倾向。在自认“无力”的这一行为里,不仅仅包含着承认自己的“无力”,从而挽救最低限度之脊椎动物的这一“主体性”第三,同时也包含着“被当做没有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一点从他者引人注目出发的面相。被社会价值修复的感觉里,包含着人们自我崇拜认识的内部机制以及来自外部的他者认识。正因为如此,不单单是我们的作用,内部机制同时也使他们逐渐封闭内心,因此不能,也不愿向他人显露出自身的尊重境地。

其深层原因在于,民主党没能利用好在野党十余年奋斗后终于从国民争取来的机会,导致日本政治的再次无力化。民主党政府一度令在野党与反感自民党的国民感到振奋,但到2012年,日本近五分之四的选民都对民主党政府感到失望。在那以后,在野党再次陷入疲软和分裂之中。自民党则对此大加利用,在12年以后,自民党的宣传机构以及亲自民党的媒体反复提醒人们民主党政府的失败,并幸灾乐祸地报道在野党的内斗和野党干部彼此之间的攻讦。民主党政府本身的问题,自民党的宣传,以及那以后在野党干部的不思进取,又一次让日本政治变回了一池死水
就如小泽一郎所言,国民即使想换个政府,也没有可以选择的对象。其实与党的支持率从未过半,但是在野党的支持率更加低迷,因此自民还是得以继续执政

而现在,日本的政治文化已经从根本上发生了变化,参政党、れいわ新選組、国民民主党、日本保守党等新政党纷纷崛起。除了日本保守党是板上钉钉的极右法西斯之外,其他三党恐怕很难背上这样的指责。固然这些政党的政见很不成熟,但如果不是自民党过去刻意使国民对政治冷淡,现在国民又怎么会在选举中表现得比菜市场买菜更幼稚?虽然这几个政党都带有民粹因素,但在野党这么多年从未有过执政机会,连进入议会或当选地方长官都很难,哪来那么多有充足政治经验和施政成绩的在野党政客?虽说历史上的“短短几年转型”对处于历史中的个人来说是漫长的阵痛,但总不能指望日本民主政治的成长一蹴而就
不过,鉴于自民党离半数只差了三席,石破茂政府一时半会还不会垮台。曾经自民党内的头号安倍反对者,现在被推出来担当“自民党的良心”——不过石破茂本人似乎富有日式的冷感幽默,去年在被问及自民党选情时,石破茂一脸云淡风轻的表示“总能过半的吧”。鉴于十五年前的失败教训,让石破茂政府继续执政几年,令那些还沉浸在喊喊民粹口号就能轻松获得选举胜利的喜悦的参政、国民两党议员冷静一下过热的大脑,并不是坏事。到下次选举,那些没有任何成绩、单纯靠国民对自民、立民的不满情绪当选的民粹雏儿自然会黯然下台,而如果日本的运气没有那么糟糕,在其中或许会出现能够在下个十年领导日本的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