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写会画儒儒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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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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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迷上了蔬菜咖喱。
在较厚的锅子里加沙拉油,将蒜末放进去炒热爆香,接着再将切成一口大小的猪肉、洋葱、胡萝卜、茄子、青椒、芹菜、南瓜、西蓝花(西蓝花很容易散架,所以最后才放)等放进锅中炒透之后“唰”地将水加进去,水滚后将浮沫捞干净,转中火炖煮到食材变软,关火,剥开我家御用的“佛蒙特咖喱(中辣)”’的咖喱块,加入锅中溶解之后,再开小火炖煮。
我喜欢把咖喱饭用的白饭煮得硬邦邦的,然后将它盛进咖喱盘里,再淋上满是蔬菜的金黄色咖喱酱。很快地,咖喱就陷入一粒粒的白饭之间,这是“第一天的咖喱”。在我家,只要一做咖喱,隔天和第三天也都得吃咖喱。
第二天以后,重新热过的咖喱淋在白饭上时,会雪崩似的缓缓滑落,但不会陷进饭里,味道也更为成熟。光是看咖喱下陷的程度,我就能判断这是第一天的咖喱,还是第二天以后的。
“佛蒙特咖喱”上市时,我念小学二年级,所以前前后后已经吃了超过四十年。我经常看着母亲将巧克力砖似的固态咖喱剥开,丢进锅子里。咖喱块掉进去之后不久,锅里就会出现金黄色的浓汤,咖喱的味道也在家中散开。
“苹果和蜂蜜,浓稠地融化了。”
这是西城秀树唱的歌,不过我当然吃不出苹果和蜂蜜原本的味道,也没看过苹果和蜂蜜加进去的过程。但是既然他说加了,我也就认为加了,幼小的心灵便觉得咖喱味道柔和好吃。
对了,佛蒙特咖喱是借用美国的佛蒙特州来命名的,但这个佛蒙特州似乎没有佛蒙特咖喱,只有使用苹果和蜂蜜的民间疗法“佛蒙特疗法”,据说这就变成了后来的佛蒙特咖喱。
有一天,我去朋友家玩,对方请我吃咖喱当晚餐。“我们家也吃佛蒙特咖喱哦!”
朋友这么说。但当我看见盘子后,大吃一惊。蔬菜用料和我家一模一样,有胡萝卜、洋葱、土豆等,不过旁边竟然躺着牛肉块。我用汤匙压了一下,发现牛肉块煮得很烂,几乎可以轻易将
牛肉纤维剥下来,让我觉得好感动。
我们家煮咖喱用的是猪肉,而且还很薄,所以回家后,我立刻向母亲报告。
“我们家也来做加那种肉的咖喱吧!”
我记得自己这么恳求母亲。
那还是可以靠咖喱的食材内容判断家庭经济状况的时代,所以朋友惠子曾笑着说过:
“哇,在我青森老家那里,小时候吃的咖喱饭都不是加肉,而是加鱿鱼呢!所以我一直以为咖喱饭就是要加鱿鱼,直到长大成人,第一次吃到加肉的咖喱时,还觉得这家人好奇怪,咖喱里
面竟然没有鱿鱼……”
也有人说:
“我们家的咖喱都会加竹轮哦!”
这家的咖喱大概被当成和关东煮一样的炖煮料理了吧!我的祖母做的咖喱,有时候会加竹笋和芋头。
小学时代的死党真子家里,则是在世界上还没出现猪排咖喱饭之前,就已经会将炸猪排或是荷包蛋放在咖喱饭上一起吃。
话说回来,我当时在车站前的食堂点咖喱饭时,店员会把如同花束似的套着餐巾纸的汤匙,和装了水的杯子一起端来。
有好几次,我都看见别人拆开餐巾纸,先把汤匙前端放进水杯中稍微沾湿后,才开始吃咖喱。
我不晓得原因是什么,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想在吃咖喱之前,先把汤匙弄湿的心情。我心想,说不定这才是吃咖喱饭的正确方式。
我曾经目击过这是“礼数”的证据。初中毕业旅行到东北地区去的时候,我们搭乘观光巴士,中途下车到旅馆吃午餐。旅馆打通隔间的大宴会厅中,摆着一百六十名学生的咖喱饭。咖喱饭齐刷刷地排成相对的两列,每份咖喱饭旁边的水杯里都插着汤匙,同样齐刷刷地林立着,非常壮观。
咖喱饭就像这样,无论是食材还是食用方式,全因个人喜好做出改变。只是那时候,日本人仍旧觉得咖喱是印度料理。
所以在大阪世博会的“印度馆”点咖喱,却看到和家里的佛蒙特咖喱完全不同的料理送上桌时,我真的大吃一惊,彻底糊涂了--“那我们之前吃的咖喱,到底是哪里的咖喱啊?”
有人说,“日本是欧亚大陆的’小钢珠盆’。”这是高野孟的著作《最新·世界地图的阅读方法》中的一节。
在我们看惯的日本地图上,涂成红色的日本列岛恰好位于正中央,其西边就是辽阔的欧亚大陆。
然而,如果改变视角,将地图沿顺时针方向转九十度使原来的西方朝上来看的话,日本列岛就会位于仿佛巨型小钢珠台的欧亚大陆的“小钢珠盆”位置,接受从遥远的罗马和伊朗、印度和缅甸、中国、俄罗斯、北方圈”流出,经过各式各样的路径,后浪推前浪似的蜂拥而来的物品和文化,以防止其掉进下方的太平洋中。这个小钢珠盆来者不拒,将接收的东西彼此混合,创造出其他有模有样的东西来。这令人惊异的杂居性、社会和文化的包容性、多元性,就是日本的特色。
发源于印度的咖喱小钢珠被英国弹走,漂洋过海变身为咖喱面包和咖喱乌冬面,甚至连汤匙沾水之后再吃这种珍奇的礼数都跑出来了。
这就是日本独有的“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