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某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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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距我初次入境安哥拉已过去了近14个年头,曾经,也多次动过为这段两年多的经历写点东西的念头,却总是因为或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拖延至今。
但是,诚如好莱坞演员肖恩康纳利在他最后一部电影《绅士联盟》里饰演的老冒险家艾伦·考特曼所说,“一日来到非洲,终生即在非洲”。
即使相隔上万公里,纵使相隔十数年,或许安哥拉的人和事早已远去,可是偶逢夜深人静时,难免不忆起在安哥拉的种种往事。
那么,也许是时候品尝这道冷盘了。
2009年3月,刚毕业的我进入了一家施工单位,据说公司目前正有一个在沙特阿拉伯的项目处于筹备阶段,英语专业毕业的我与另一个同专业的同事立刻被选为翻译两人组,于是我们在公司安排下开始紧锣密鼓的办起护照和签证。
不幸的是,我被负责出国体检的商检局医院误诊为乙肝阳性,然而乙肝阳性是无法入境沙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事后虽然为自证清白连续抽血化验了七次均是乙肝阴性,并成功办理好了“干净的”健康黄本,然而我已错过了去沙特阿拉伯的窗口期。正当我懊恼时,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公司谈妥了一个安哥拉的项目,正需要人手。
安哥拉,以前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国家。粗略了解下来才知道安哥拉位于遥远的非洲大陆,一听到非洲我心里已经开始犯嘀咕了,毕竟这块大陆给我的印象无非炎热、战乱、赤贫、暴乱频发、物资匮乏这类的负面印象,把自己投身于这样的地方真的明智吗?
我爸是鼓励我去的,男子汉应该出去闯闯。我妈很担心我,但也基本同意我爸的意见。对于我自己来说,一方面非洲大陆的负面印象让我很放不下心来,另一方面我潜意识里又很想满足自己的猎奇欲望,最终,想去的心占了上峰,我向公司申请去安并很快获得了批准。
正式的故事开始于2009年5月5日,我跟公司领导郭总两人从上海出发,先飞香港,再飞南非约翰尼斯堡,最后从约翰尼斯堡飞到安哥拉首都卢安达,其间,即使没有任何一趟航班晚点的情况下也飞行了超过一天的时间。终于,2009年5月6日的当地时间傍晚,我踏上了安哥拉的红土地。
人困马乏的我们,在机场兜兜转转取出托运的行李,又被当地海关反复检查了随身疫苗本和签证,终于脱身出了机场。
一出机场,一股股浓厚的汗酸味扑鼻而来,一群群当地人操着当地话在询问着什么。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下,书到用时方恨少,学过的英语帮不上我半分忙,反而因为我倾听的姿态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当地人聚集过来(后来才知道是问我们要不要搭他们的车,当然,不是免费的)。终于,来接我们的司机在人群里发现了我们,他把我们从黑压压的人群里拉出来(呆久了真的可能丢东西,扒手不是一般的多)。他一边用带福建口音的普通话对我们问好,一边麻利的推着我们的行李小车往停车场赶。
“可得走快点,中国人在这里晚上不安全。”我们会意的加快步伐,一边心怀好奇一边略带恐惧的坐上了车。
安哥拉的夜晚,并不像在国内刻板印象里认为的:非洲一定是炎热缺水的,而是凉爽但不至于寒冷的17℃。沿路的灯光很昏暗,加上是夜晚,几乎看不见什么像样的夜景。
在车上突然想起了几年前,我跟几个大学室友们酒后闲聊,其中一人说过,学外语的人就是该出国,哪怕是最“不济”最近的越南也行,但就是一定得出国。当时,我并没有附和他的话,但是,这个理念日后我却深以为然。那时今日,所谓的出国梦终于实现了。或许是长途飞机车马劳顿,心中却已没有半点激动,只想呼呼大睡。
司机驾驶着小皮卡带着我们奔驰在黑暗中,他让我们叫他华通,一路给我们介绍各种当地各种轶闻。很快,在经过最后一段颠簸的小路后,我们来到了项目部驻地。清一色的一排砖房,项目部的场地也没有硬化过,还是尘土飞扬。不过我们也顾不得许多,简单洗漱后就在各自被安排的小屋子里呼呼大睡。
几天后,带我来的郭总将我跟福建老板交接完毕工作就先行乘机回国了。
虽然还是处于文化冲突和不断满足好奇心的过程中,我已渐渐适应起当地生活。
我所处的项目是当地政府在首都附近规划众多卫星城中的一个,我们承接的工程简单而纯粹,主要是为这个卫星城建造邮局,学校,医院以及成片的安置房(后来听说卖得不算好,因为当地人更喜欢自建的小二层别墅)。整个项目被拆分成很多个地块,从中国各省份来到这里的工程队正在各自的岗位上如火如荼的施工。
可以说,教育英语专业毕业的我对工程一窍不通,所学的英语也很难派上用场;毕竟,安哥拉作为前葡萄牙殖民地,使用的官方语言是葡语,虽然英语和葡语同属拉丁语系,写法有相近的地方,发音却大不相同。一些高级管理人员来自葡萄牙或以色列,他们或许会说流利的英语,但这跟我这样一个分包单位小小的资料员又有啥关系呢。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们项目部一些好心的管理人员送给我了葡语学习资料,通过一段时间的自学,跟安哥拉工人(以下简称安工)简单交流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时间很快过去三个月了,一开始的新鲜感逐渐消退,思乡病开始严重起来。好在,我交了不少性格迥异的中国朋友,一些人毫不忌讳的说自己总算还有4个月就可以回去了,可谓“刑满释放”,也有人叫苦说来这边钱没挣到几分还离家这么远,当时来时交了不少“保证金”。相对而言,年轻人们普遍愿意多呆,心态也较为积极。中老年人则负能量满满,我认识的一个叫老林的“医生”,说是医生其实并无行医资格,因为来时自带的药比较多,自己消费不掉多余的卖给中国工人,被我们戏称为医生;他总是满口抱怨自己是被骗来的,当时招工的人说来了可以赚大钱,赚“刀乐”,他给统一办护照办签证的人交了不低的“保证金”,结果刚来就赶上安哥拉政府无力支付工程进度款导致中国工人大罢工要回家的浪潮,现在虽然已经暂时过去了,但是他已经不再打算在这里呆下去了。终于,在我认识他8个月后,老林心愿得遂地返回了家乡,再也没有听说他踏足过安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