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會寫會畫儒儒麻
連結: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21454150/answer/2825793677
來源:知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商業轉載請聯繫作者獲得授權,非商業轉載請註明出處。
最近,我迷上了蔬菜咖喱。
在較厚的鍋子里加薩拉油,將蒜末放進去炒熱爆香,接著再將切成一口大小的豬肉、洋蔥、胡蘿卜、茄子、青椒、芹菜、南瓜、西藍花(西藍花很容易散架,所以最後才放)等放進鍋中炒透之後「唰」地將水加進去,水滾後將浮沫撈乾淨,轉中火炖煮到食材變軟,關火,剝開我家御用的「佛蒙特咖喱(中辣)」』的咖喱塊,加入鍋中溶解之後,再開小火炖煮。
我喜歡把咖喱飯用的白飯煮得硬邦邦的,然後將它盛進咖喱盤裡,再淋上滿是蔬菜的金黃色咖喱醬。很快地,咖喱就陷入一粒粒的白飯之間,這是「第一天的咖喱」。在我家,只要一做咖喱,隔天和第三天也都得吃咖喱。
第二天以後,重新熱過的咖喱淋在白飯上時,會雪崩似的緩緩滑落,但不會陷進飯里,味道也更為成熟。光是看咖喱下陷的程度,我就能判斷這是第一天的咖喱,還是第二天以後的。
「佛蒙特咖喱」上市時,我念小學二年級,所以前前後後已經吃了超過四十年。我經常看著母親將巧克力磚似的固態咖喱剝開,丟進鍋子里。咖喱塊掉進去之後不久,鍋里就會出現金黃色的濃湯,咖喱的味道也在家中散開。
「蘋果和蜂蜜,濃稠地融化了。」
這是西城秀樹唱的歌,不過我當然吃不出蘋果和蜂蜜原本的味道,也沒看過蘋果和蜂蜜加進去的過程。但是既然他說加了,我也就認為加了,幼小的心靈便覺得咖喱味道柔和好吃。
對了,佛蒙特咖喱是借用美國的佛蒙特州來命名的,但這個佛蒙特州似乎沒有佛蒙特咖喱,只有使用蘋果和蜂蜜的民間療法「佛蒙特療法」,據說這就變成了後來的佛蒙特咖喱。
有一天,我去朋友家玩,對方請我吃咖喱當晚餐。「我們家也吃佛蒙特咖喱哦!」
朋友這麼說。但當我看見盤子後,大吃一驚。蔬菜用料和我家一模一樣,有胡蘿卜、洋蔥、土豆等,不過旁邊竟然躺著牛肉塊。我用湯匙壓了一下,發現牛肉塊煮得很爛,幾乎可以輕易將
牛肉纖維剝下來,讓我覺得好感動。
我們家煮咖喱用的是豬肉,而且還很薄,所以回家後,我立刻向母親報告。
「我們家也來做加那種肉的咖喱吧!」
我記得自己這麼懇求母親。
那還是可以靠咖喱的食材內容判斷家庭經濟狀況的時代,所以朋友惠子曾笑著說過:
「哇,在我青森老家那裡,小時候吃的咖喱飯都不是加肉,而是加魷魚呢!所以我一直以為咖喱飯就是要加魷魚,直到長大成人,第一次吃到加肉的咖喱時,還覺得這家人好奇怪,咖喱里
面竟然沒有魷魚……」
也有人說:
「我們家的咖喱都會加竹輪哦!」
這家的咖喱大概被當成和關東煮一樣的炖煮料理了吧!我的祖母做的咖喱,有時候會加竹筍和芋頭。
小學時代的死黨真子家裡,則是在世界上還沒出現豬排咖喱飯之前,就已經會將炸豬排或是荷包蛋放在咖喱飯上一起吃。
話說回來,我當時在車站前的食堂點咖喱飯時,店員會把如同花束似的套著餐巾紙的湯匙,和裝了水的杯子一起端來。
有好幾次,我都看見別人拆開餐巾紙,先把湯匙前端放進水杯中稍微沾濕後,才開始吃咖喱。
我不曉得原因是什麼,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想在吃咖喱之前,先把湯匙弄濕的心情。我心想,說不定這才是吃咖喱飯的正確方式。
我曾經目擊過這是「禮數」的證據。初中畢業旅行到東北地區去的時候,我們搭乘觀光巴士,中途下車到旅館吃午餐。旅館打通隔間的大宴會廳中,擺著一百六十名學生的咖喱飯。咖喱飯齊刷刷地排成相對的兩列,每份咖喱飯旁邊的水杯里都插著湯匙,同樣齊刷刷地林立著,非常壯觀。
咖喱飯就像這樣,無論是食材還是食用方式,全因個人喜好做出改變。只是那時候,日本人仍舊覺得咖喱是印度料理。
所以在大阪世博會的「印度館」點咖喱,卻看到和家裡的佛蒙特咖喱完全不同的料理送上桌時,我真的大吃一驚,徹底糊塗了--「那我們之前吃的咖喱,到底是哪裡的咖喱啊?」
有人說,「日本是歐亞大陸的』小鋼珠盆』。」這是高野孟的著作《最新·世界地圖的閱讀方法》中的一節。
在我們看慣的日本地圖上,塗成紅色的日本列島恰好位於正中央,其西邊就是遼闊的歐亞大陸。
然而,如果改變視角,將地圖沿順時針方向轉九十度使原來的西方朝上來看的話,日本列島就會位於彷彿巨型小鋼珠台的歐亞大陸的「小鋼珠盆」位置,接受從遙遠的羅馬和伊朗、印度和緬甸、中國、俄羅斯、北方圈」流出,經過各式各樣的路徑,後浪推前浪似的蜂擁而來的物品和文化,以防止其掉進下方的太平洋中。這個小鋼珠盆來者不拒,將接收的東西彼此混合,創造出其他有模有樣的東西來。這令人驚異的雜居性、社會和文化的包容性、多元性,就是日本的特色。
發源於印度的咖喱小鋼珠被英國彈走,漂洋過海變身為咖喱麵包和咖喱烏冬面,甚至連湯匙沾水之後再吃這種珍奇的禮數都跑出來了。
這就是日本獨有的「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