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造永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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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直航的隨想:
中國與古巴很快將恢復直航,數月前,我在新聞視頻里看見,古巴總理詢問着台下的古巴人民是否同意中古直航時,台下的人紛紛舉起了手,隨之是歡呼和掌聲。
此景使我感概,這與1960年中古的建交的場景何其相似:卡斯特羅面對着哈瓦那廣場的上百萬群眾,一段演講完畢,突然話鋒一轉,激昂地問道:「提請古巴人民考慮,是否同意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外交關係?」
台下的上百萬人瘋狂地舉起雙手,大聲回答:「同意!同意!」
卡斯特羅隨即宣布中古建交,廣場上頓時掌聲雷動,同聲呼喊:「中國!中國!」「毛澤東!卡斯特羅!」
所以當我又看到了古巴的領導人又一次以幾乎一模一樣的方式去決定一項關於中國的事務時,不可避免地想起六十多年前哈瓦那廣場上的那一幕—上百萬雙手的舉起,上百萬個喉嚨的歡呼。
即使這樣的時代已經逝去,格瓦拉和毛澤東的握手看起來也讓人恍若隔世,然而從更遙遠的歷史的看,中古之間的直航亦意義非凡—早在革命的古巴與新中國建交的兩百年前,華人就與古巴密不可分:
「豬仔貿易」中,除了南洋與美國,鮮為人知的是,亦有近二十萬華人被欺騙到西班牙殖民的古巴,被驅趕到西班牙奴隸主的莊園里種植甘蔗,咖啡或煙草
他們僅僅在航海途中死亡率就高達13%,實際的工作時間往往多達15甚至20個小時,除此之外是皮鞭,棍棒和屠殺。在這樣的非人凌辱與殘酷壓榨下,古巴華工平均存活時間僅5年
「肉破皮穿日夜忙,並無餐飯到飢腸,剩得死後殘骸骨,還要燒灰煉白糖。」
—古巴華工歌謠
「工頭說我假病,叫四人按着打,肉爛了,仍帶鏈做工,夜裡回來,又拉着我在破處撒鹽及橙子水,我痛的幾死!」—《中西聞見錄》
僅在19世紀後半葉,來到古巴的14萬華工中,被虐待致死者就有2萬多人,此外還有四萬多人在疾病與勞累中死去
正是因為壓迫的深重,所以古巴華工們也格外激烈得對殖民者們進行反抗:
在古巴爭取獨立的一百多年裡,在兩次獨立戰爭中,華工們和同為被壓迫者的黑奴,被獵殺的印第安人,進步的西班牙人像兄弟般團結,勇敢地奔赴戰場,數萬名華工既為了古巴的獨立與解放而英勇地戰鬥,三萬多名華工在一百多年的獨立鬥爭中犧牲。
僅在古巴獨立元勛岡薩洛將軍的回憶錄中就提到,有位綽號叫「半羊半獅」的華人軍官,來古巴以前是一名太平軍將士,被大家評價為「遵守軍紀像綿羊,上陣殺敵如雄獅」。—他為中國人民的解放而流亡,渡過遙遠的海洋,他又為古巴的獨立的鬥爭!這是何等傳奇的歷史,這是何等偉大的精神!
「有位名叫張阿南的華人軍官,身經百戰,必身先士卒臨敵」。「有位姓黃的中國軍官不幸被俘虜,他寧死不降,殘忍的西班牙殖民者對他施以鞭刑,在數小時的被鞭撻致死的過程中,他高呼「中華萬歲!古巴自由!」不止。」
—為紀念為古巴獨立犧牲的華人,在獨立後的古巴,哈瓦那市中心上,古巴人民修建了一面8米高的黑色大理石紀念碑—華人紀念碑。
碑上刻着古巴獨立元勛圭薩達的名言:
「沒有一個古巴華人是逃兵,沒有一個古巴華人是叛徒。」
在漫長的時間裡,華人將血肉融入了古巴的歷史—革命戰爭中,被推翻的巴蒂斯塔總統身上有着華人的血統,而推翻他的革命戰士們中卻也有無數人有着華人血統:
古巴革命勝利後,僅僅純華裔血統的將軍便有三位,在古共的第一屆中央委員中,三分之一的人有華裔的血統,在最後追隨格瓦拉的十多位犧牲在玻利維亞的古巴國際主義戰士里,有五位有着華人的血統。
我想去古巴,首先因為我是一個華人,我對那遺忘在歷史的暗夜裡的同胞飽含深情,使我着迷的也不僅僅只有古巴華人的血淚史:
那在南洋的叢林里戰鬥了四十年的馬共戰士;被歷史長期漠視的,卻是亞洲第一個走向民主共和的蘭芳共和國;英國人集中營般的華人新村;那在英國援助的印尼排華中,紅色高棉下與黎筍政府下,被屠殺的上百萬的華人。。。
這些堙滅與被禁忌的歷史,這些被遺忘與抹殺的同胞,我願探訪他們的每一片故地,在他們的苦難與光榮中悲憤或欣喜,並深深地因他們而自豪或悲泣
這不是一種「人類學」的愛好,不是一種高處的同情,而是無法抑制的,靈魂深處的探尋,這探尋的慾望彷彿性慾與食慾般隨着我的生命油然而生,儘管我也問過自己,這是否是一種狹隘的種族主義。
我也是一個對古巴着迷的人,許多古巴的名字,我無數次地從紙上讀到,許多地名,我,古巴也許是除了中國外我能背誦出最多地名的國家:
「聖克拉拉之戰,馬埃斯特拉山,格拉瑪依號,在聖安東尼瑪麗家裡。。。我甚至常會莫名其妙地背誦起格瓦拉的訣別信,卡斯特羅在法庭上的辯護詞《歷史將證明我無罪》,何塞馬蒂的詩。。。
所以我熱切地盼望着中古的直航,盼望着我能去見到那偉大的同胞們的紀念碑,那段讓我魂牽夢繞的鬥爭史。
還有那常因你而吟唱的憂鬱古老的歌謠:
「親愛的我願隨你一同去遠航,
像一隻鴿子,在海上自由地飛翔。
跟你的帆船,在海上乘風破浪,
你愛着我呀,像一隻小鴿子一樣。
親愛的小鴿子啊,
請你來到我身旁。」
—古巴民歌《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