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綠山牆的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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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同學》
熊同學是S大學的,被他的老師派來美國做實驗,我從來沒見過他的老師,但是卻對於他老師曾經在這個實驗室里的作為有所耳聞。在我來到這個實驗室之前,這裡流傳著一個S大的老師的傳說,說這個人買了一輛二手車自己開了一年後又以原價賣給了實驗室里後來的人。關於他的傳說不僅這一個,但是這件事後當時在實驗室里的人都對他敬而遠之,他空口說大話、自私自利愛利用別人……關於他的傳聞讓我對於馬上要來的熊同學有點擔憂,畢竟他就是「那個老師」的學生。
熊同學來之前,這個實驗室所在的學校發了郵件告知說,以後來做科研的人也許不能申請住學生宿舍了。大家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熊同學,讓他聯繫一下負責宿舍的管理員,問問還能不能住或者是不是需要申請手續?但熊同學遲遲不做出回應,由於大家和他只通過微信聯繫,他不回消息,我們實在不知道他準備的怎麼樣了、學校郵寄給他的生活手冊有沒有看過…更重要的是,他有考慮過自己來了之後住在哪裡的事情嗎?
等待他回復的那段期間,農曆春節到來了。我們聚在一起時候還會聊起熊同學,「他會不會做菜啊?他剛來那幾天住哪裡啊?他自己有在網上看看房子嗎?」……幾天後,熊同學終於聯繫了我們,他說過年串門忘記了自己要去美國這件事,並且對於住不了宿舍這件事很生氣,「住不了宿舍了?那可怎麼辦?!」
我們告訴他你需要在這邊找房子住了,你如果提前在網上選一選房子的話,我們可以幫你去現場看一下房子,但是簽合同還是需要你本人來簽的。並且我們把學校刊登租房信息的報紙發給了他,讓他先挑選一下。說實話,我們也都是剛來美國沒多長時間的人,這一波人都沒有拿CSC,大家自費出來,很多東西我們也不足夠清楚,也仍舊處於大家一起摸索的階段,所以能夠跟他講的也僅限於我們個人的經驗了。
但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是,熊同學並沒有找房子,而是去找了實驗室的老師,讓老師給他解決住宿問題,然而老師也不管住宿這些事情,就又過來找了我們,讓我們教一下熊同學怎麼租房子。我們又給熊同學發消息說,你按這個報紙上提供的信息找找房子,或者你看看其他的幾個租房網站,上面有圖片也有價格。
熊同學依然沒有看房子,他看找了老師也沒給他解決住宿的問題,於是轉頭去找了實驗室里另一位老師,然而結果並沒有什麼變化,另一位老師也不管住宿的事情,依然過來找我們說「麻煩你們在熊同學租房的事情上幫幫忙。」
我們再次跟熊同學說了如何租房的事情,熊同學終於氣憤地接受了自己來到美國後必須租房自己住的事情,丟下一句「初六到洛杉磯,誰來接機?」之後再也沒有回過我們消息。(然而實驗室的老師都不知道他所說的「初六」是幾號,一頭霧水來問我們)我們也不知道他房子找沒找、電話卡買沒買、該準備的都有沒有準備好……在熊同學上飛機的前一刻,他給我們發消息說,他一分美元都沒帶,也沒買電話卡,也沒有訂到達後住的地方(讓我們給他訂一個),就這樣來美國了。
因為目前的實驗室里只有我們一輛車,所以近半年來去機場接新人帶新人辦手續的一系列任務就一直由我們承擔。在見面之後與熊同學的交談中我們得知,熊同學認為自己是被他老師騙來美國的,他老師說去美國花不了多少錢,回來就能「飛升」。我們很好奇那他自己準備了多少錢來這邊呢?應該還是夠生活的,因為申請簽證的時候也是需要資金證明的。熊同學得意洋洋地說,他的資金證明是假的,直接用他老師當時的資金證明P的。(這樣都能辦下來美簽)
熊同學沒有做過實驗,也不會做實驗,但他會非常篤定地認為實驗室里其他人的實驗做法是錯誤的,因為他「在網上查過了」,他剛來的時候對我們說「我要做的這個通路特別特別新,根本沒人做過」「發不了一區發二區的也完全沒問題」「我ppt都做完了,來了就能直接開題」……結果就是後來開題被實驗室教授一頓罵。
不過做實驗的第一步要做這邊科研管理部門組織的動物實驗培訓。第一天從動物實驗培訓回來後,他表示很簡單。但是那邊培訓老師的郵件緊隨其後發給了實驗室的老師,「熊同學的英語能力有些問題,我不確定他能不能聽懂,下次來的時候請為他配備一個英語好的人陪同……」
不僅僅是培訓的時候聽不懂英語,辦很多手續的時候他甚至就在那裡發獃坐著什麼也不寫,需要別人一個欄目一個欄目教他寫,要他自己溝通的事情也都需要其他人幫他講話或者打電話,甚至在租房子的時候他和房東站在一起問我們「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我們異口同聲說「又不是我們租房子!」…幸運的是,我們帶著熊同學後來租到的房子房東是一位中國人,房東會帶他去買菜,還會每周帶他去華人教會蹭免費的飯吃(熊同學居然還經常吐槽這位房東黑心)。而我們也在逐漸變成熊同學的老媽子之前,果斷讓他獨立自主,就這樣,熊同學開始漸漸不跟我們說話了。
一個月後他的開題彙報被實驗室的教授一頓臭罵,說他做的東西沒有創新也沒有意義,「就是個笑話」,但他好像也沒有聽懂這些話,他的實驗依然如期進行下去,一直到半年後他還會對實驗室之前的人的文章夸夸其談,「他這個太簡單了,我兩個月就能做出來」、「我下個月做一百隻鼠直接結題,之後我再開個新題,我一年能發三篇SCI(文章)」,不僅對其他人的文章夸夸其談,熊同學還會對他老師的文章點評一番,「你們知道前陣子他文章造假被抓出來了嗎?我跟你們說,那文章都不是他自己寫的,是某某某給他寫的。」
半年後我從國內S大的人那裡聽說了熊同學是如何跟他們說自己在這邊的情況的,讓我目瞪口呆。熊同學對國內S大的人說自己英語特別好、科研特別厲害、教授特別喜歡他,等他回去要送他老師一篇大文章。但事實上是熊同學的結題彙報上得意洋洋地說後面的步驟已經有別人在他們的文章里做過了所以自己就不需要再做了,被教授當場一頓臭罵「按你這麼說的話,你所有的實驗都不用做了」、「你這個根本達不到發文章的要求」
最讓人無語的是,熊同學還說他來的時候根本沒有人告訴他要申請寢室所以導致他沒有寢室住,實驗室里也沒有人幫他,他是自己想辦法租的房子……但是明明「要提前跟宿管聯繫申請寢室」這件事我們每個人都跟他講過一遍,從接機到辦手續,甚至後來租房也是我們幫他聯繫帶他看帶他租的,如果這樣都算沒人幫他的話,那前幾年來這邊的人要靠自己想辦法找交通方式抵達實驗室自己想辦法找住的地方,連買菜都要自己走路一個多小時去超市…又算什麼呢?
對於熊同學的課題被老師全面否定的這件事,國內S大的人說熊同學對國內的人說,「他說他有好幾篇文章已經快投出去了,教授特別滿意他的結果,他現在已經開始在國內賣他文章的一作(第一作者)了。」
實驗室里其他人回國之前跟我們說過一句話,讓我們小心自己的樣本和試劑,他親眼看見熊同學偷別人的東西用。2024年即將尾聲,熊同學卻在某一天早上摔破了頭,火急火燎去了醫院急診,回來後興高采烈地說「美國就是好,居然是免費醫療」。幾周後,四千刀的賬單寄到了他住的地方,我們猜測他是不是沒聽懂前台跟他說的什麼,就像他聽不懂動物培訓的內容一樣……收到四千刀賬單的熊同學氣急敗壞想馬上回國,但也只是說說,付錢是肯定不會付的,能拖多久是多久。幾天後國內他的同學跟我們吐槽說,熊同學親口跟他們說他要回國了,問他們想要什麼禮物,控制在100刀以內就行。熊同學的同學查了查價格,跟他說可以帶便宜的什麼什麼化妝品。結果熊同學半夜3點給他同學發微信說我要給你們帶什麼東西是由我來決定的,哪有你這種人來指定要的。他同學早上醒來看到消息,開啟無語滿滿的一天。
《鼠老師》
在熊同學之後又從S大來了一對夫妻 —— 鼠博士和他的老婆,在他們來之前就和熊同學交流過,熊同學說出了和他老師讓他來美國時候一樣的話,「花不了多少錢!」「你倆一起來再生個孩子(夫妻倆有一個小孩兒,倆人一起出國把小孩兒留在了國內),你們來了手續啥的我都能帶你們去辦」,結果一直到熊同學離開美國,他也沒考駕照也沒有車,等到來了以後他閉口不提帶他辦手續的事。接人的工作不出所料又到了我們頭上,我們接到鼠老師夫婦後簡單寒暄一下,鼠老師問在這邊能不能讓他老婆打黑工,我愣了一下說,配偶可以申請工卡合法工作的,只不過申請的時間有點久。他說那申請期間也可以打黑工啊。
我看了看他老婆,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皺紋很深,她說「要不然在這邊多無聊啊」,我說「你可以當在這邊度了個假,出去玩玩,平時很少有機會兩個人在一起相處這麼久的時間呢,也是一個很長的蜜月了,或者你也可以一起做實驗提高效率啊。」
她沒有說話,鼠老師說,「她能做什麼實驗啊,還是打打工鍛煉鍛煉英語吧」。我說「但是打黑工如果被抓到的話,兩個人都有被遣返的風險」,鼠老師轉頭對他老婆說,「那有人來抓你,你就把衣服一脫就行了。」
儘管執著於讓他老婆打黑工,但初到美國最重要的還是租房子這件事情。他們也才四十歲左右,但是卻好像不能很快適應一個地方的新規則。
在找房子的過程中,room是指合租的房子被分出來的單間,只能住一個人,studio或者apartment是指可以住兩個人的公寓。這一條很簡單的規則,他們用了三天時間才接受,不管我們怎麼講,他們都堅持己見地不聽,始終給那些標註了是room的房源打電話並且在告知兩個人入住後被拒絕。而我們作為實驗室唯一有車的人,只能帶著他們一天一天地去看房,如此往複到第三天,他們才感慨「原來room只能租給一個人啊……」有一些房子在山上的大house,居住環境和風景都很好,房租也不貴,但是鼠老師的老婆很不滿意,她說「怎麼會有人住在山上啊?不是只有和尚才住在山上嗎?」
同樣語出驚人的還有第一次來美國的鼠老師,在帶他們看房子的路上,路過附近的破敗街道,他在車上感慨說「真像德州啊」,我說「德州還是沒這麼破的」,他說「呵呵,你又沒去過」。那一刻我真的很想說「你不是也沒去過嗎」。
有時候他們會覺得我們帶他們看房子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從來不提自己到底什麼時候需要用車這件事,要用車了馬上就一個電話打過來,有時候打電話過來說當天要用車,結果我們一直等到這天結束他也沒提用車……而我們又不得不為此做好給他用車的準備。
帶著他們連續看了四天房子,最後租下來了一個又小又貴不包水電網的木頭小屋,房子確定後,我們要在一天內買傢具和基礎生活用品,基礎生活用品在附近超市可以買到,但是要跑幾家不同的超市,傢具的話,他們表示想去開車一小時距離的宜家。當天下午的任務就是要儘快買完基礎生活用品,然後在宜家關門之前頂著下班高峰期的車流開往返。時間緊任務重,讓我想起自己剛來美國的時候也是面臨同樣的境況,當時我們用最快的速度選好要買的東西結賬。我做好了鼠老師他們買東西會慢的心理準備,只不過沒想到他們一邊逛一邊查單詞,不是用app查單詞的那種方式,是拍照掃描後點翻譯,每一個都要查一會兒。
在他們比對兩款相差0.1元的飲用水的時候,我說了一句「其實都差不多啦」,鼠老師馬上說「你呀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我馬上閉嘴,看著這位知柴米油鹽貴的男人在那裡對他老婆說,要吃紅酒配牛排、要三文魚、要黃油煎麵包配巧克力醬……最後當天一直到半夜一點多才結束回家。在之後他們依然有很多要買的東西,並且熱衷於選擇在我們的晚飯時間讓我們帶他們去辦,導致那之後的幾天我們都很晚才吃飯。
經歷了熊同學完全不做準備就來美國後,我寫了一份包含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攻略」發給了鼠老師夫婦倆,後來我猜他們也沒看,因為他們問的問題全是我寫在上面的。我告訴他們配偶辦社安號是要在申請工卡的時候勾選「同時辦理」才可以的,他們聽到的是「配偶可以辦社安號」,於是在帶鼠老師去辦社安號的路上他得知他老婆不能一起辦的時候表示很震驚,「啊?沒有人告訴過我們啊」,但是這件事情自從他跟所有人說想要他老婆去打黑工的時候起,大家就都告訴過他「配偶要辦工卡才能辦社安號」了,他們就是不聽也不信。
在實驗方面,其他帶鼠老師做實驗的人跟我們吐槽「我帶鼠老師做實驗,他問實驗誰做,我說當然是你做啊這是你的實驗,他竟然說我為什麼要做?」。他訂了一籠鼠,結果自己壓根不管,鼠都來了一周了他也沒去看過,導致小鼠已經長成了大鼠沒法用了,按理說要把不能用的鼠麻醉處死,去找鼠老師的時候,他說「這麼麻煩,全都扔水裡淹死不行嗎?」
逐漸相處來看,我發現鼠老師這個人看起來蔫蔫的,但其實脾氣非常不好。他非常喜歡粘著實驗室里其他的外國人聊天,為了跟外國人說話,他在各種場合都把他老婆丟在旁邊一個人待著,甚至連吃飯都不坐在一起吃。他老婆在這邊每天都要上午給他做新鮮的飯菜頂著加州中午的大太陽走來實驗室送飯,周末的時候外面門會鎖起來,她就要打電話給鼠老師讓他去給她開門,有一次鼠老師接完電話後說了一句「讓她等會兒」,儘管他當時什麼手頭上什麼都沒在忙,還是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起來去給他老婆開門。
在他們接連問了我好幾個全都被我寫在攻略里的問題後,我終於提高了音量對他說「這些東西我全都在攻略里寫了」,他轉頭去找別人,再也沒跟我說過話。
鼠老師的開題彙報也被實驗室的教授一頓臭罵,老師說我給你舉個例子吧,現在已經有好幾條高速公路都通往A這個地方了,你現在說你發現了一條小路也可以通往A這個地方,但是需要你步行舉著車走上高速把車放上去然後開到A這個地方,你說這個是創新,我覺得沒有意義。
開題彙報結束後,他表情陰沉地說,「你們包括Z教授誰都沒有理解我說的是什麼」,然後轉頭又去跟外國女生坐在一起說話去了,教授進屋找他沒看見,在屋裡問「鼠老師去哪裡了?」,他抬頭看了教授一眼也沒有說話,然後繼續低頭跟外國女生聊天。
後來聽別人吐槽說,鼠老師會管別人借會員卡然後把持卡人信息改成自己的,他會管別人借錢僅僅因為他不想換美元,他會不厭其煩地麻煩別人幫他做事,只是因為他想「不麻煩」。
鼠老師夫婦在實驗室里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和熊同學組成了他們的小團體。熊同學帶著鼠老師做實驗,誇他英語好,鼠老師說你的英語也很棒啊……一直到有一天鼠老師夫婦回家後,熊同學在實驗室里瘋狂吐槽「鼠老師簡直就是個低能兒,什麼都不會,什麼都要我教」。甚至還跟國內的人吐槽說鼠老師偷他的電飯鍋。
在租房上糾結了那麼久的鼠老師,在買車這件事上也同樣糾結了很久,他希望能買到一輛五千美元左右的車,但是正規途徑的二手車幾乎都在一萬美元起步。
經過了幾個月的挑選,鼠老師最終還是買了一輛車,現在實驗室里終於有兩輛車了,我本以為接下來去機場接新人的活可以稍微鬆一口氣了,兩輛車可以輪換著去機場接人,特別是接下來要來的新人和鼠老師一樣都是S大來的,我們想讓他去接,他直接表示拒絕,他不想去接也不打算後續帶著租房買菜等事情。熊同學說「來的也是咱們S大的,咱們不去是不是不好?」,鼠老師說「那你讓教授親自來跟我說吧」。我當時特別想說,所以之前我們花一周時間帶他去租房買傢具是因為我們喜歡做冤大頭嗎?
因為新來的S大的人跟熊同學的老闆有點關係,最後熊同學說他租車讓房東開車去接,結果在人家來洛杉磯前幾天熊同學突然說因為他們帶的行李箱特別多車裡放不下了說他不去接了。我們說你可以跟租車行說換一個大一點的車,他說換不了,我們很疑惑說怎麼會呢提前24小時說都可以換的……結果才知道熊同學壓根就沒打算租車,他是想讓房東開她的車去接人。最終新來的人自己打車從洛杉磯機場來實驗室,來了之後鼠老師和熊同學誰都沒有帶他去租房,也沒有帶他去買東西。當初鼠老師要買床墊和床架,我們開車帶他去洛杉磯附近的宜家買,現在新來的人要買床墊和床架,鼠老師說,「你可以打uber」
之後我們的實驗需要開始去另一個實驗室,較少聽說鼠老師和熊同學後續的精彩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