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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個國家,中國人並不陌生,畢竟中國已經是澳洲最大的旅客來源地,每年還有大量中國人前往澳洲留學或者移民。澳洲前總理陸克文曾因為一口流利的中文,一度被中國網友拉成了「自己人」。
澳洲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既有錢環境又好,簡直是居住天堂。這個國家的GDP排在全球第13位,人均GDP更是高達6.04萬美元,排在全球第十位。
澳洲為啥那麼有錢?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家裡有礦」。的確,澳洲礦產資源非常豐富,其主要出口商品包括煤炭、天然氣、鐵礦石、原油、天然氣等等。其中鐵礦石佔比最大,早在2008年,澳洲就取代巴西,成為了全球第一大鐵礦石出口國。全球四大鐵礦業巨頭中,有三家來自澳洲。

沒有礦產,澳洲可能迄今仍舊窮得叮噹響。但問題是,世界上像澳洲那樣資源豐富的地區不在少數,比如許多中東國家、歐洲的俄羅斯、非洲的奈及利亞等等,它們的發展水平均不如澳洲,也沒有成為已開發國家。
你可能會說,那是因為這些國家靠賣資源就能賺錢,沒有動力去發展本國工業,但澳洲的工業體系也不算特別發達,為啥人家的日子反而過得好好的?
我們都知道,一個國家想要升級為強國,就必須有發達的工業。英、美、德、日,一戰後的蘇聯,二戰後的中國,都經歷過大規模的工業化改造。
反觀澳洲,它雖然有自己的工業體系,但在出口和GDP中所佔的比重並不大,工業產品在全球市場上也缺乏競爭力。顯然與傳統已開發國家相比,澳洲選擇了一條截然不同的發展道路。
今天,我們就通過澳洲兩個常常被忽視的支柱產業——農業和畜牧業,來探究其繁榮背後的秘密。
先簡單說一說澳洲的歷史。
別的國家建國,要麼轟轟烈烈幹革命,要麼發表一個牛逼轟轟的宣言,要麼充斥著壓迫與被壓迫,總之寫進歷史書里不是光榮與夢想,就是鮮血和淚水。
但澳洲的歷史乏善可陳,它應該是所有現代大國中歷史最平淡的。但也許正是這種平淡,成就了今天的澳洲。
18世紀庫克船長發現澳洲大陸,彼時英國正處於工業革命初期,人口增長,大批農民湧入城市,社會矛盾加劇,英國人擔心監獄裝不下,乾脆將澳洲作為更大的「監獄」。把大批犯人流放到那裡,他們成了澳洲最早的一批開發者。

早期移民的生存條件極其艱苦,連吃飯都成問題。
在最初的十幾年裡,澳洲的糧食全靠英國的補給,直到18世紀末,澳洲的糧食仍舊靠配給獲得,每人每周獲得麵粉4磅、大米1.5磅、鹹豬肉2.5磅。
有熟悉地理的小夥伴可能會問,這不科學啊!澳洲的土地明明很肥沃,氣候條件也很好。這裡有大面積的草原與森林,氣候橫跨熱帶與溫帶,今天的澳洲已經是全球第二大小麥出口國,為何那時候連溫飽都解決不了?
因為農業發展不僅取決於氣候和土壤,還取決於幹活的人,說到底,種地也是一門技術活。
再看看當時流放到澳洲的都是些什麼人?有殺人放火的,有欠賭債的,有無證經營的,還有小偷和妓女。這群人生活在社會最底層,讓他們偷雞摸狗吃喝嫖賭可以,老老實實種地還真不太會,放牛放羊就更不會了。
更何況就算不種糧食,國家也會派人送來,反正吃不飽也餓不死,所以在18世紀,澳洲幾乎沒有農牧業。
到底是誰拯救了澳洲呢?那是一種產自西班牙的綿羊——美利奴羊
。
美利奴羊的羊毛屬於上乘的毛紡原料,一頭羊的產毛量可達15—20公斤。但是美利奴羊在英國養不好,因為那裡氣候潮濕,美利奴羊會得爛腳病。但澳洲氣候乾旱,反而成了這種羊的樂園。

到了19世紀初,英國當局同意划出一萬英畝土地給犯人放美利奴羊。澳洲的羊毛產業也藉助工業革命駛入了快車道。由於英國本土對羊毛製品的需求量猛增,澳洲的養羊業蓬勃發展,不久就成為了澳洲的支柱產業。
時至今日,澳洲已經是全球最大的羊毛生產國與出口國。境內有超過1.35億隻綿羊,其中美利奴羊超過一億隻,羊毛產量約佔全世界總產量的1/4—1/3,每年生產的羊毛超過70萬噸。出口創匯佔澳大利亞出口總額的10%以上。
自此人們給澳洲起了個外號——羊背上的國家。
這個外號有點憨憨,但澳洲人也明白這是老天賞的飯碗,必須死命保住。
澳洲對於農業和畜牧業的重視,從其科研投入中可見一斑。澳洲政府會將科研經費的70%撥給農業,在政府所屬的37個科研機構中,有六個專門從事畜牧業研究,不少大學還開設了相關專業,研究如何養羊。
另外,澳洲在畜牧業方面還發展出一套成熟的商業運作機制,學術機構會將技術成果申請專利,並建立公司負責管理和推廣技術成果,最後被大型的農業集團購買,形成一套完整的產業鏈。
說完了畜牧業,我們再來看看澳洲的農業。澳洲是糧食出口大國,小麥是國內最主要的糧食作物,其中有80%用於出口。
澳洲的農業是怎麼發展起來的?這得歸功於當地一個獨特的現象——農場主經濟
。
目前澳洲有12.65萬個農場,其中94%屬於家庭大農場。而且很多農場把糧食與牛羊一起經營。既能放牧又能種地的大型農場,占農場總數的64%。
擁有私人大農場的國家不在少數,但農業因此而搞起來的國家屈指可數。尤其對於大多數發展中國家而言,那些大地主沒把國家搞垮就不錯了。
這是為什麼呢?我們比較一下與澳洲類似的兩個地區,拉美與東南亞。
與澳洲相似,拉美也存在大量的私人農場,集中度甚至比澳洲還高,全拉美75%的土地,集中在5%的人手裡。在巴西,1600家地主擁有10萬公頃土地;巴拉圭2500萬公頃的土地被607個大地主瓜分;最誇張的是玻利維亞,全國的土地歸在600位地主名下。

與之相似的還有東南亞國家。在印尼,許多富豪都是大地主出身,上世紀六十年代,印尼軍隊的高層軍官大多來自地主階層,能夠直接左右政壇選舉。而在菲律賓,80%的土地集中在大地主手裡。菲律賓有一個省,其中80%的甘蔗被17個家族控制,農業在這些地區被高度壟斷。
如果一個國家的耕地掌握在少數人手裡,前途無疑是堪憂的。
首先是農民慘遭剝削,因為土地是稀缺資源,地主可以憑藉高地租獲取高額收益,農民則不堪重負,長此以往,就會造成嚴重的貧富分化與階級對立。
其次,這套模式無助於提高農業生產率,既然地主壟斷了土地資源,最簡單快捷的賺錢方式就是收租金。地主沒必要投入設備與技術提高產量水平,反正農民多得很,勞動力源源不斷,只要種地的人越多,交租的人就越多,地主躺著賺錢,何樂而不為?
所以,但凡實行大規模私人農場的國家,農業和工業最後都發展不起來。因為農業不發達,提高生產只能靠人力,這就導致農民世世代代被困在土地上,靠出賣勞動力維持產量。一旦農業無法釋放勞動人口,就無法為工業化提供足夠的人力資源。
你看20世紀的拉美與東南亞,後來的發展都不太好,就因為當初對農業改革不上心,才導致了大量歷史遺留問題。
問題來了,為啥澳洲沒有重蹈這些國家的覆轍?
一個最直接的原因,是澳洲人口太少了。作為全世界人口密度最低的國家,澳洲每平方公里只有3.3人。去過那裡的人都知道,除了個別大城市,當地小城市即使白天馬路上也是空空蕩蕩,看不到幾個人影。

人口稀少,意味著澳洲農業發展不能靠勞動力堆積,而是規模化生產與技術改良。所以澳洲花大力氣研究農業技術,產量也節節攀升。
幸運的是,雖然澳洲生產了那麼多糧食,澳洲的人口卻不足以消化那麼大的產量,於是這些糧食就銷往國外。如今,澳洲小麥的年產量高達2100—2500萬噸,這麼大的產量里,有一半用於出口創匯。
可以拿澳洲和中國做個比較,中國小麥的年產量是澳洲的五倍以上,但因為人口眾多,光這些產量還不夠自己消化,仍舊得從國外進口。這些糧食不僅是為了吃,還被用於生產活動,比如飼料與煉油。
除了人口數量少,澳洲相對單一的人口結構,也減少了土地兼并帶來的摩擦。
東南亞與拉美的種植園經濟源於殖民地時期,這些地區原本就有不少當地居民和土著,種植園發展起來後,他們要麼充當地主的佃農,要麼被逐出原來的土地。
但這種情況在澳洲較少發生,澳洲本土的毛利人發展非常落後,尚處於石器時代,沒有農業,甚至連制陶都不會。
所以這些毛利人對歐洲移民無法構成威脅,他們沒有農田,所以也不會耕地。歐洲人既不會侵佔他們的田野,更不會利用他們的勞動力。就這點來看,毛利人確實比印第安人和黑奴要幸運一些。
所以從一開始,澳洲的土地兼并就顯得相對和平,他們原本就人少,加上開拓新大陸,人地矛盾也沒那麼尖銳。所以你會看到,澳洲儘管有那麼多私人農場主,政府卻從不搞什麼土地改革再分配,因為實在沒必要。
獨特的歷史與地理因素,讓澳洲農業從一開始就走上了良性發展的軌道,既為國家創造了財富,又沒有造成嚴重的社會問題。
除了自身條件不錯以外,外部環境也是澳洲發展無需過度依賴工業的重要原因。
世界上許多後發國家,從當初的德國和蘇聯,到後來的日韓和中國,之所以大力發展工業,一個顯而易見的原因是為了應對外部威脅。
這些國家的周邊群狼環伺,強者如雲,一旦發展落後,就可能遭遇強敵入侵。所以為實現快速發展,政府往往會強勢介入工業領域,大規模投資、給補貼政策、或者把私營企業國有化。

但澳洲的地緣政治環境沒這麼嚴峻。澳洲地處南半球,孤懸海外,周圍沒有強國。因為全球的政治經濟中心位於北半球。除了二戰期間短暫遭到過日本的威脅,其餘大部分時間可以安安心心過「躺平」的日子。
所以,澳洲發展工業不像其他後發國家那樣迫切,雖然政府也試圖發展本國工業,還大搞貿易保護,結果卻導致國內製成品在國際市場上缺乏競爭力。而澳洲國內的市場又太小,抑制了工業體系的成長。
即便工業製成品沒有優勢,澳洲仍舊可以靠出口礦產與農產品大賺特賺。戰前,澳洲的出口對象主要是英聯邦國家,戰後則轉向了亞太地區。如今在澳洲的前十大貿易國中,來自亞洲的國家就佔了七個。
最值得一提的是和中國的貿易。自中國加入WTO以來,澳洲的人均GDP僅用十年時間,從2002年的兩萬美元,上升至2011年的六萬美元。
因為中國為澳洲提供了最大的出口市場。澳洲對中國的貨物出口,已從2000年的60.1億澳元,提升至2019年的1484億澳元。出口增加又帶來了服務業的興盛。今天的澳洲,服務業佔比超過66%,包括金融、房地產、IT等產業都比較發達。
最後來我們聊一聊,為什麼澳洲能夠擺脫「資源的詛咒」,沒有重蹈很多資源豐富國家的覆轍。
首先是因為澳洲的制度背景,它繼承了盎格魯-撒克遜
的傳統,即信奉「小政府-大市場」,反對向市場進行過多的干預,政府只能充當「守夜人」的角色。相應的,政府受到的法治約束較強,官員們很少中飽私囊,也不易產生腐敗與特權階層。在國際著名組織「透明國際」發布的全球清廉指數排名中,澳洲排在了第13位。
還有就是澳洲所屬的國際秩序。作為英聯邦國家之一,澳洲早已融入由英美主導的市場體系,被視為平等的一員。這套體系從19世紀起,就保護了澳洲不受列強掠奪。而在如今由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中,澳洲以小弟自居,對老大哥不會構成威脅。
澳洲之所以混得風生水起,自身原因固然重要,可最大的推手仍舊來自於外界。孤懸海外的地理環境,英美老大哥的扶持,以及來自亞洲的廣闊市場,讓澳洲成了南半球的「世外桃源」,小日子美得不行。
某種意義上,這個由罪犯創建的國家,卻在日後受到了上帝的眷顧,成為全世界少數幾個靠天吃飯還能致富的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