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建魂:
日本有沒有未來?不重要。
重要的是對你來說,日本還有沒有未來?
人最重要的品質是學會看清自己,認清現實,在此基礎之上還能不失去向前的勇氣。

對於覺得自己沒有未來的人來說,日本反而往往充滿著未來。
或者可以這麼說。
在很多時候,個體的希望和集體的繁榮,往往是呈負相關的。
就像二戰後的日本經濟走向崛起一樣,那是建立在無數個體的燃燒基礎之上的。
當所有人都在往上沖,整天都在拚命賺錢的時候,想躺平的人若不沖,就很容易會被時代洪流吞沒。

可如果反過來,又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當集體開始逐漸變得衰老,漸漸失去野心的時候。
想躺平的普通人,反而會第一次開始,擁有喘息的空間。
就像現在的日本一樣,某種意義上來說看似已經失去了未來。
因此整個社會都不會再逼著你往前沖,更不會再用所謂的成功去定義人生價值。
這個時候,你才終於有機會去好好想一想,到底什麼才是屬於你自己的未來?
舉個例子,在日本東京有一家拉麵界的網紅名店,名為鬼金棒。

這家拉麵店常年門庭若市,排隊長龍幾乎都快成街景了。
最忙的時候,甚至要排兩個小時起步。
烈日當頭,大家依舊心甘情願在露天暴晒,等這麼長時間就為了吃碗拉麵。
我之所以去吃這家店,理由其實很簡單:
去年我在東京的福山運輸公司做跟車員,每天都要在這片區域周圍送貨。

對別人來說,想吃上一碗拉麵可能要排很長時間。
對我來說,只要掌握好時機,挑個客流最少的時段。
跟送快遞的日本人說聲: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然後就下班了。
接著就能在五分鐘內趕過來,輕鬆坐進去。
無需花多少時間就能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最關鍵的爽點在於:不用排隊。

第一次去吃這家店的時候,最開始在自動販賣機前只點了一碗拉麵。
領完小票後,拉麵店的店員就會過來確認了。
他們會問要什麼辣度?麵條粗硬具體到什麼程度?
由於是第一次嘗試,對此完全沒有經驗,不曉得究竟能不能吃得飽?
於是在店員詢問的時候,我決定中途加碗叉燒飯。
就這樣,我給了店員一張面額為1000日元的紙鈔,要求添飯。

那麼問題來了:
我給了店員1000日元,叉燒飯在自動販賣機上顯示的價格是550日元,請問店員應該找我多少錢?
店員答不上來!
他拿著我給的1000日元紙鈔,站在那裡盤算了至少有一分鐘。
後面的客人還在那裡等著呢,大熱天的大家全都為這事卡住了,在露天環境下暴晒中。
最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告訴店員你應該找我450日元。
於是店員連確認都沒做,從零錢袋裡掏出一堆日元硬幣給我,讓我數數看對不對。
直接我說多少錢,他就找我多少錢……
嗯,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確實能提高效率。

通過這次來這家拉麵店的經過,我算是長了記性。
考慮到上面講的算數問題確實難度係數比較高,於是第二次點餐我全程都是在自動販賣機上操作的。
自動販賣機旁邊有瓶消毒水,我在點餐前一時沒忍住,順手抹了點消消毒。
沒想到在拿到小票後,意外發生了:
那張額外加面的拉麵券,被我手指上的消毒液一蹭,字跡居然直接消失了!
這下可咋整啊?
等另一位店員過來確認的時候,我給他看了看這張已經變成無字碑的小票。
他說沒關係,會記住的。
但我還是長了個心眼,等到上菜的時候,忽然發現:
不對勁啊?額外加一份面的份量有這麼小嗎?
於是問吧台對面的廚師:這是加面的那一單嗎?確定沒有上錯菜?
做拉麵的師傅一聽,不可置否地直接又下了一份面,用另一個碗裝起來遞給我。
以上全程沒有和我交流,更沒有出去問問那位做記錄的店員:是不是把客人額外加面的單子給忘了?
店員們彷彿對這種事也已經習以為常。

如果換作是在一個仍處於上升期的地方,這些店員也許早就被責備的主動辭職,要麼直接被替換掉。
可在這家店裡,一切都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管中窺豹。
我想,這就像是正在緩緩走下坡路的日本一樣。
一個能容納笨拙並允許犯錯,不急著淘汰弱者的社會,從宏觀的角度來看,毫無疑問失去了某種未來。
就像是被時代和那些笨拙的人們一起拖住了腳步。
如果換個角度去看,正是這種遲緩與寬容,
讓它反而成了那些被未來拋棄之人的最後避風港。
畢竟,在某些地方,你不幹有的是人干。
可在這,你不幹,也許真的就沒人幹了!
這些話可不是危言聳聽,都是我真從實踐中總結出來的:
2020年開始我作為留學生,曾經干過一年的介護兼職,顧名思義就是在養老院干護工。
當時一個月只上八天夜班,報完稅拿到手二十多萬。
除了這個工資以外每個月還有兩萬多的處理改善金,不計入工資里。

這是什麼概念呢?
按照當時匯率,平均一晚上大概能賺兩千人民幣。
最開始我也是抱著這樣的初衷才進了養老院打工。
因為從來都沒有接受過培訓,所以啥也不知道。
哦,嚴格意義上來說倒也不是沒培訓過。
那家養老院對沒有經驗的新人的培訓流程是這樣的。
第一天,讓資歷最老的前輩之一帶新人上白班。
在工作過程中,新人只需要在旁邊看著前輩怎麼做就行。
等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前輩會讓新人親自去給老人換一次尿不濕。
如果確認沒出什麼問題,第二天這位新人就可以獨立上白班了,培訓完成。
當然,夜班就沒有這麼隨意了。
那是需要真有經驗的護工才能上的,因為需要一個人一晚上照顧五十來個老人。
沒有經驗的新手,通常要熬上一年,才能真正輪到夜班。
看完以上流程,作為新手的我能有什麼水平,想必你再清楚不過了。

剛開始的時候,有位叫石上的老太太住在單人間,對於我換尿不濕的手法很不滿意。
和在這家養老院工作的每一位護士都反映過,想換個有經驗的護工照顧她,結果遭到了全體無視。
終於有一天,來了位看起來也沒什麼經驗的女護士,大概是來這家養老院實習或鍛煉的。
石上老太太看到了機會,懇求她幫忙向事務所所長反映自己的情況。
那位護士也答應了,說會去幫她說說看。
結果一出門就被帶她的護士前輩給攔住了。
那位前輩當著我的面,很直白地說了一句:
你要是把這件事告訴所長,那就真的沒人幹了。
聽上去是不是很可悲?
可這就是日本的現實:
人口老齡化嚴重,年輕人不婚不育。
可街頭還依然乾淨,地鐵依舊安靜。
沒人有未來,每個人卻在認真活著。

日本的問題並不是沒有未來了,反而是太在乎很多沒有未來的人這件事。
這當然不是什麼理想的未來。
可對某些人來說,卻反而成為了一種現實的慈悲。
一個國家真正的未來,其實並不是究竟能跑多快。
而是在於願不願意停下來,去等等那些快要走不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