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林傑走後,王格東緊抿著嘴坐在椅子里。朱國山勸慰道:「好了,你也別再為這事犯氣了。這種事我遇過的比你多,官場從來都是吃人情飯的。你們內陸縣市,多的是家族勢力盤旋根植。沿海大縣市,重要的是站好隊伍,跟進實權領導,歸根到底還是換湯不換藥,一樣的。你要學著適應。」
王格東無奈點點頭:「我知道,就是心裡這口氣不舒服!」
朱國山看了他一眼,沒繼續說什麼,轉回案子上來:「咱們看一下范家的這次監控視頻吧。」
王格東注意力轉回破案上,打開郵箱,兩人仔細地反覆看了幾遍所有監控,過後,他思索良久,道:「最後12月22日案發當天,畫面太不清晰了,光線很差,又飄了雪花。」
「但這個騎車人的輪廓和前面幾次踩點的胖子,似乎有點不同,瘦了一圈。」
「照這樣看,最後案發當天去換牛奶箱的,不是胖子,而是那個幫凶。」
朱國山眼睛一亮,道:「三次案子有共同點,幫凶都扮演了關鍵角色!」
王格東頓時興奮道:「沒錯,現在看來,除了第一次江小兵到底是誰殺的不清楚,後面兩次犯罪中,胖子包攬了犯罪工具、現場踩點等所有的犯罪準備工作,而最後實施犯罪殺死被害者的,都是那個幫凶乾的!」
「第二次李家的案子中,胖子在李啟明車子開進小區前,就離開了小區。范家當天的置換牛奶箱的傢伙,身形也不像那個胖子。現在有個問題,胖子做了這麼多工作,為什麼每次最後殺人時,胖子都不自己直接動手,而是讓那位幫凶來做呢?要知道,胖子的各項準備工作才是最困難的,也要在監控探頭下露面,具有危險性,而最後殺人時,一次只需要躲在一旁操作遙控器,一次只需要換個牛奶箱,都是很容易辦到的事,卻偏偏交給了另外那個人。」
王格東沉思了半晌,開始緩緩地點起頭來,最後一拍大腿,道:「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個人才是主犯,胖子才是從犯。真正的策劃者不是胖子,而是幫凶!也就是說,真正要替甘佳寧復仇的,並不是胖子,而是那個幫凶!如果胖子是主犯,是來替甘佳寧報仇的,那麼他既然做了所有的準備工作,最後實施殺人的簡單操作沒必要分攤給另一人。只有一種解釋,那個幫凶才是要替甘佳寧復仇,才跟被害人有著深仇大恨,所以那個人才要親自去實施最後的殺人工作,如此才能泄恨。而那個胖子,只是協助那個人犯罪的。」
朱國山思索片刻,道:「但現在有個矛盾點,如果胖子是從犯,真正要替甘佳寧報仇的是那個幫凶,那麼理應幫凶和甘佳寧的關係比較密切。幫凶肯定就是經過安樂路車主中的一人,但這些車主你們都調查過,沒有一個有化工背景,更不用提是甘佳寧的同學了。矛盾點在於要替她復仇的主犯,也就是那個幫凶,不具備化工背景,當然更不會是她同學。而協助犯罪的胖子,具有很專業的化工背景,有可能是甘佳寧同學。這其中的人物關係就撲朔迷離了。」
王格東頓時陷入了苦苦思索:「如果這個矛盾點成立,那麼偵查目標就有無限種可能了。一種是胖子確實是甘佳寧同學,主犯也是通過胖子認識了甘佳寧,此次作案胖子用專業知識提供協助。另一種可能是主犯並非甘佳寧同學,卻是和甘佳寧關係極深的一個人,胖子作為協助者,學的是化工,但不是甘佳寧同學,或許是其他學校化工畢業的。那麼調查就壓根沒法展開。」
朱國山皺著眉說:「原本很清晰的犯罪經過,就因為是兩人共同犯罪,讓我們的調查陷入了撲朔迷離的怪圈中。如果兇手只有一個,那個胖子,那麼我們也可以清晰直接地調查甘佳寧的同學圈子。現在兩個人,誰是真正來複仇的主犯,誰是從犯,存在兩種可能。主犯的專業背景,也存在兩種可能。從犯是否和甘佳寧相識,還是單純為了幫助主犯,也存在兩種可能。兩兩相乘,現在的可能性就達到了八種,此外主犯和從犯間的關係存在更多的可能性,朋友、戀人等等。嗯……這案子越分析,越複雜。」
第六十七章
今天中午陳進在樓下吃飯時,聽到旁邊人在說范長根的一子一女回到縣城,第一件事就是帶人砸了何家,據說范長根的死與何家人有關,是有人來替何家報仇的。
另一人說著,范家在金縣呼風喚雨,誰敢得罪他們家呀,聽說范家幾個主要人都去了,帶了一幫人,不但砸了何家房子,連那對可憐的婆孫都打去醫院了,小孩才四五歲呢,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陳進深吸一口氣,臉上沒有任何動容,繼續拿起筷子吃完了飯。
下午,他打了輛車,在離何家三個路口的地方停下,若無其事往前走。
經過何家院子外時,他看到院牆已經塌了一半,地上堆著傢具和電器,房門已經不見,樓上樓下窗戶全破了,院子外有兩個**守著,遠處尚有幾個年紀大閒來無事的中老年人,竊竊私語。
看來吃飯時那兩個人說的是真的,他默默嘆口氣,沒有朝何家看,步伐上也沒有任何的停留,順著對面那條路離開了。
經過那群老年人時,他側耳聽到一人說:「孫子先被他們暴打一頓,後來又被他們踢昏了,現在沒事吧?」
另一人道:「不知道啊,何家人沒人敢出面,何家娘舅早上過來的,還沒到就被他老婆拉回去了,范家的事情誰敢管呀。」
那人低聲嘆口氣:「哎,確實是壞。」
「聽說是有人替何家來報仇,才把江平、李剛、范長根家裡都殺光的。」
「哎喲,這也有點恐怖的。」
「那也是這幫人活該啊,你看當初何家兒子被抓到***,直接送個骨灰盒回來,多慘啊。」
……
陳進沒有停留聽下去,腳步不停,徑直離去。
好吧,做得真夠漂亮,連她的兒子也打!你們做初一,我做十五,看誰先死!
陳進心跳加速,趕緊遮掩著拿出藥片直接吞下去,強忍著頭暈目眩繼續走,過了好幾分鐘,等癥狀好些了,他已走出了幾個路口,叫了輛車,離開此地回到家中。
一到家,他馬上換了件大衣,把犯罪工具裝進大衣的內口袋裡,又拿出兩顆藥丸服下,穩定神經,抿抿嘴,離開了住所。
張宏波,本來我想準備更充分些再去找你,你們范家今天做的事已經讓我無法再忍耐了。
這一回,他用讓那位朋友動手了,他要自己送張宏波上路。
陳進坐進自己的車裡,來到張宏波房地產公司樓下的一條路上,路上兩邊零星地停著幾部車,現在是下午,又是上班時間,路上人不是很多。
他把車開到街對面的一側,雖然他很想快點動手了,他甚至都忍耐不住了,可是他還是用理性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籌劃完全了再行動才能讓犯罪更完美。
這回犯罪是很有風險的,因為他這次準備直接近距離殺人了。
他深呼吸一口,平復情緒,收斂心神,朝那座辦公樓看去,他需要觀察籌劃,尋找合適的機會。
這時,他看到那邊辦公樓下的路邊不遠處,停了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車輛發動機開著,車尾巴的排氣管間或冒出一縷白氣。
幸好是冬天,如果是夏天,他或許就沒注意到車尾巴的白氣了。
他微微眯起眼,朝那輛桑塔納觀察,桑塔納前頭正副駕駛座上分別坐了一個人,一人在吃泡麵,一人開著半邊窗戶抽煙。
陳進看了幾秒鐘,心下起疑,隨即下車走進了旁邊的咖啡館中,走路的餘光又瞥了一眼桑塔納,發現兩人並未看自己。
當然,從停下車到下車,還沒超過一分鐘,陳進的一切行為都很自然。
他來到咖啡廳,要了個靠窗的位子,點了飲料和小吃,坐在沙發離窗戶遠些的一側,不動聲色地繼續觀察著這輛桑塔納。
看了好久,這兩個人始終沒有下車,而是隔些時間就拿出煙點上,有時目光會向四周打量,當然,他們是看不到陳進的。
過了大概一個多鐘頭,快到吃晚飯光景了,路上的車子也逐漸多了起來。
這時,一輛黑色的本田車開到了桑塔納旁邊,本田車車窗搖落,車裡人對著桑塔納里的兩人說了幾句,過後本田車開到旁邊停下,桑塔納隨即開走。
本田車裡也是坐著兩個人,兩人並不下車,停好車後,兩人朝周圍打量了幾遍,隨即和前面兩位一樣,抽著煙,間或聊幾句,有時又偷偷地向四周看看。
當然了,這一切都盡落在玻璃背後沙發一角的陳進眼中。
好吧,你們都是好演員,演戲很逼真,當便衣真是屈才了!
「服務員,買單。」
陳進站起身離開,便衣輪班蹲著張宏波,只能讓這傢伙多活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