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r深水聊醫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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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學角度來說,討論中藥仁丹里汞含量是否超標毛用都沒有
簡單一句話——硃砂
就不應該出現在中藥里
但凡你讀過中醫典籍,都會發現拿硃砂入藥這事兒原本就是一樁極其荒唐離譜的事
不客氣的說,這荒唐的根源源自那本號稱中藥「聖經」的中醫典籍——《神農本草經》

《神農本草經》里有一個目錄叫「玉石部」,堪稱元素周期表
大全,你能想到的所有重金屬和礦物質都被收錄入藥
硃砂就位列其中,且被《神農本草經》列為「玉石部」里的「上品」
那麼硃砂有多「神奇」呢?
《神農本草經》里是這麼說的:
「丹砂(硃砂),味甘微寒。治五臟百病,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殺精魅邪惡鬼。久服通神明不老,能化為汞」都知道傳統中醫學理論主打一個模糊定義,但能冠以「治五臟百病」這種「神跡」的我所看到的除了硃砂,就剩下了龍(真就拿張牙舞爪的那個「龍」來入藥,參看《本草綱目》)
而中醫尊經法古的臭毛病在此刻表現的淋漓盡致,各朝各代的本草專著幾乎無一例外都將《神農本草經》奉為圭臬,但凡敢質疑那都是數典忘祖的存在
所以既然《神農本草經》將硃砂捧到如此之高的地位,那後世中醫必定視其為金科玉律
但凡你敢問一句「怎麼證明硃砂能治五臟百病……?」
換來的必然是……「你這個中醫黑!」

……
那你問了,難道真的沒有中醫醫案證明過硃砂的「神奇療效」嗎?
當然有,如《抱朴子
》中有這樣一段描述:
「臨沅縣
廖氏家,世世壽考,後徙去,子孫多天折,他人居其故宅,復多壽考,疑其井水赤,乃掘之,得古人埋丹砂數十斛也。飲此水而得
壽,況煉服者乎」被諾貝爾獎「賦能」的葛洪
,其筆下的硃砂泡水喝直接奔著長壽長生去了,在《神農本草經》的基礎上進一步拓展了硃砂的「臨床使用範圍」

你說這麼離譜的事情難道真有人信?
信啊
蘇軾這老爺子寫過一本《蘇沈良方
》,記載了自己親眼所見很多中醫的「神跡」
其中就有一則服用硃砂成為「避死」的例子:
說是一個叫王倪
的人被一算命的指出命不久矣,次年正月乙卯就是死期,王倪就乖乖回家等死了
結果沒二天一個不知名的人登門,跟王倪說「你遇見我可算走了大運,我有神藥可保你不死」,隨後就「煉丹砂法餌之」
回頭王倪再次見到這個算命的,算命的驚呼:
「公必遇神藥,面有異色,且不死」蘇軾這明顯是遇到「藥托兒」了,但那個年代的人真就拿這個當中藥的「療效」看(今天這樣的人也大把)
這種故事一旦傳開,肯定就被作為硃砂可長生不老的證據,坐實了其「神跡」

那你說中醫用硃砂入藥就真就沒有一點客觀證據?
答案當然是——有
葛洪在《抱朴子·金丹篇
》中是這麼解釋硃砂「神奇療效」的由來,今天看起來堪稱荒謬無知:
「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其去凡草木亦遠矣。故能令人長生,神仙獨見此理矣,其去俗人,亦何緬邈之無限乎?世人少所識,多所怪,或不知水銀出於丹砂,告之終不肯信,雲丹砂本赤物,從何得成此白物。又雲丹砂是石耳,今燒諸石皆成灰,而丹砂
何獨得爾。此近易之事,猶不可喻,其聞仙道,大而笑之,不亦宜乎?」葛洪觀察到了硃砂在高溫下變成了液體的水銀,出現物理性質變化,而且這個過程是可逆的
依據那個被mr深水一再詬病的「取象比類
」思維方式,葛洪就天真的認為人服用了硃砂也能獲得這種「可逆特性」,要麼返老還童、要麼長生不死
中醫先賢門並不清楚金屬特殊物理特性的由來,將這些特性視為「神跡」,根據吃啥補啥的中醫原理,這才將包括硃砂在內的重金屬入了藥
這種「簡單歸因」的原始思維方式一旦形成,中醫荒唐的藥理學就變的一發不可收拾

硃砂的金屬特性衍生了藥性,其他的金屬也就有樣學樣了
例如另外一種貴重金屬——金
擱在中醫這裡就有了「服金者壽如金」的說法,原因是金的物化性質穩定,中醫認為吃金子可以長命百歲
別覺得這是我在抹黑中醫,葛洪在《抱朴子》將這點荒唐的藥理學說的那叫一個「透徹」:
「夫金丹之為物,燒之愈久,變化愈妙。黃金人火,百鍊不消,埋之,畢天不朽。服此二物,煉人身體,故能令人不老不死。此蓋假求於外物以自堅」
屠呦呦認為葛洪的《肘後備急方
》是「中醫獻給世界的禮物」
如果從醫學角度來看,葛洪的《抱朴子》就是「中醫獻給世界的笑話」

從醫學角度來說,重金屬並非不能入藥
例如化療藥奧沙利鉑里就含有「鉑」這種重金屬,會導致神經毒性
,是一種典型的藥物副作用
但相對其療效來說,奧沙利鉑
是一種典型的「收益遠大於副作用」的藥物,所以才具有臨床價值,我們才能聊其安全計量應該是多少的話題
但中藥用硃砂入藥這事,它……它本來就基於一個荒唐離譜的邏輯,它在臨床上並不具有明確、客觀的獲益
用藥邏輯都是錯的,這種時候討論其含量是否超標還有毛的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