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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BBC中文網)「至少他們還沒抹走一切」:澳門移交25周年,活在狹縫中的土生葡人和葡萄牙人
1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18

25年前,賈嘉慧在澳門治權移交當晚嚎啕大哭。那年她17歲,被邀請在澳葡政府告別儀式上,給末代總督韋奇立(General Vasco Joaquim Rocha Vieira)表演空手道。

表演結束回家,她和媽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直播。踏正十二點,紅綠色的葡萄牙國旗降下,中國國旗升起,她的淚流了下來,「我是有點不開心、是不捨得的」。她覺得一切好像從此不一樣。

今年42歲的賈嘉慧是第八代土生葡人。土生葡人指在澳門出生、擁有葡萄牙血統的人。在殖民時期,他們精通兩文、教育程度高,既在政府擔任要職,又遊走商界專業,社會影響力強。但賈嘉慧說,1999年澳門站在歷史中央,未來社群如何被界定是一個未知,「會不會回歸後,有些人覺得現在我們中國人話事,就要對付這班土生葡人呢?」

葡萄牙里斯本大學東方研究所(Orient Institute)研究員卡洛斯·皮特拉(Carlos Piteira)曾經形容:「土生葡人的歷史,就是澳門的歷史。」但這些活歷史正在消散。根據澳門十年一度的人口普查,2021年土生葡人僅剩13021人,佔總人口不到2%——這一數字在1998年是4.5%。

過去25年,不同的葡人在這個城市流動與紮根,見證政經變化。BBC中文訪問數名葡人,當中有土生葡人在移交前夕離開澳門,有人選擇在留下來靜看大潮變化,也有葡國人因歐債危機,誤打誤撞來到澳門,最後卻抱著失望痛心離去。

2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19

圖像來源,GETTY IMAGES

圖像加註文字,葡萄牙殖民澳門的最後日子(資料照片)。
3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19

圖像來源,BBC NEWS CHINESE

圖像加註文字,人類學家卡洛斯·皮特拉(Carlos Piteira)說,對土生葡人而言,「最大的挑戰也許是能如何生存到2049年,以及之後。」
4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19

離開,再回來

自1993年開始,澳門每隔三年都會舉辦一次「土生葡人大會」。這個會議旨在凝聚全球土生葡人社群,回鄉審視現況。今年的大會在12月1日舉行,為歷年最多人參與的一次,有1200人。卡洛斯特意從里斯本飛回來參加。他今年68歲,一頭白頭,但當談起土生葡人與世界勢態,語速仍然飛快。

剛步進餐廳,他用流利廣東話向侍應說:「我哋坐呢度(我們坐在這裡)。」卡洛斯回過頭笑著說,「也許我擁有的最好的禮物,是我媽媽一直讓我記住澳門和廣東話。在葡萄牙的家裡,我經常說廣東話。」

卡洛斯在澳門出生,父親是葡國人,母親是中國人。1960年,他舉家搬返里斯本。卡洛斯對澳門的記憶很淡薄,但他總是覺得自己的「根源就在這裡」。1991年,澳門電力公司邀請卡洛斯擔任人事總監,「我有機會回到澳門,為何不呢?」他馬上答應。

當時卡洛斯正修讀人類學碩士,研究變動時期中的土生葡人。回到澳門之後,他跟很多人聊天,發現社會正瀰漫各種複雜情感。「對於中國人來說,他們覺得回歸很好;對葡萄牙人而言也很好,因為他們完成了工作使命,就像『出埃及記』一樣,可以回去葡萄牙。」

「但夾在中間,是我們土生葡人」。卡洛斯形容,那是土生葡人第一次對未來感到害怕。

葡萄牙殖民澳門442年間,土生葡人擔任華人與澳葡政府之間的橋樑,備受重視。但移交臨近,他們害怕自己的特殊地位迎來劇變。「站在中國角度,現在我們不需要葡萄牙了,我為什麼還需要土生葡人?我可以改變任何事。」

5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19

圖像來源,GETTY IMAGES

圖像加註文字,1999年12月19日,即將離任的澳門總督總督韋奇立(General Vasco Joaquim Rocha Vieira)接受一名警察授予葡萄牙國旗。
6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20

當年,葡萄牙政府為近6000名公務員想好後路,給他們三種選擇:納入葡國編製、提前退休拿補償金,或者繼續留在特區工作。至於身份問題,土生葡人可根據自己意願,選擇中國國籍或葡萄牙國籍。

不過根據澳門大學1994年一份調查,只有不到3%土生葡人覺得《基本法》有足夠保障,而認為不足夠的則有超過36%。「我們可能有一半人跑回葡萄牙,他們在那裡買了房子,結束在澳門的時光,」卡洛斯回憶。

但賈嘉慧沒有離開。他們一家曾在1991年移民加拿大,1995年迴流澳門。「那時候一直在想著,我們多留一年就走了,誰知道留著留著,到現在都沒有走。」之後她在澳門理工大學升讀中英翻譯學系,畢業後成功自薦進入政府,擔任翻譯工作二十年。

「也許是在2001年至2010年之間,土生葡人又獲得了自信,」卡洛斯說,「他們感覺過渡後的澳門很安全,很多事沒有改變,甚至打開了生意之門,所以離開的人覺得也許是時候回到澳門了。」

7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20

曾有一個時候,所有事情都很有希望

根據澳門理工大學學者歐雯巧(Vanessa Amaro)的研究,在2010年左右,澳門還重新迎來了一波葡萄牙人。

當年葡萄牙深受歐債危機影響,國內經濟崩潰、失業率倍升,不少人把目光投向前殖民地澳門——那時候,澳門每年都有新賭場建成,賭場收益早已超過美國賭城拉斯維加斯。

2011年8月10日,伊內斯·貢薩爾維斯(Inês Gonçalves)拖著一個大行李箱,從里斯本來到澳門機場。那年她25歲,讀完國際新聞碩士,想找一份海外的記者工作。「我網上投了幾百萬份履歷,他們要我,我就來了。」

一份本地葡文報社請了她。此前,伊內斯對這裡一無所知,「我必須從頭開始學習」。但是她感到澳門「非常有趣」,「人們在爭論要不要普選,這是一個好制度還是不好制度。如果你來自歐洲,這是一個已解決的問題,沒有人再爭論了。」2012年,立法會在討論修改《行政長官選舉法》。這對伊內斯來說,「好像在研究政治制度的起源一樣,我真的很喜歡這樣的氣氛。」

在澳門當記者,伊內斯覺得曾經「我們有100%的自由」。澳門幾乎所有媒體都受政府資助,但葡文媒體被認為有更大的自由度。「因為沒有人看得懂,它沒有影響力,」伊內斯笑著說。澳門是一個新鮮的地方,從政治、體育到美食,她什麼都可以寫,而這裡好像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2014年,澳門發生「反離補運動」,兩萬人上街反對時任特首提出的離任補償法案。「我覺得在那個時候,所有事情都很樂觀,你會有一種想法,好像一些東西正在改變。」伊內斯托著頭感慨說,「但幾年之後,你感覺到『這行不通了』。」

8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20

圖像來源,BBC NEWS CHINESE

圖像加註文字,2011年8月10日,伊內斯·貢薩爾維斯(Inês Gonçalves)來到澳門當記者,她覺得當年「我們有100%自由」。
9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20

改變總是慢慢發生,但她感覺轉捩點在2019年。當年6月,港府因修訂《逃犯條例》引爆示威浪潮。「維護國家安全」後來成為特區首要任務。澳門政府也開始加強社會控制,一切都變得非常敏感。「我們不能批評任何事,我們不能談論中國政治、香港政治。一切都必須非常愛國」。

2021年,「六四」集會被法院判定違法,之後23名民主派立法會候選人被撤銷參選資格,「這都是非常大的事情,對吧?」伊內斯反問,但澳門人不願意再談論它,社會氣氛變得異常壓抑,「一切都是敏感的、政治敏感的。」

10楼 Revive_ctg 2024-12-31 23:21

「我入你屋企,要不要脫鞋?」

面對政治和社會氣氛的變動,土生葡人高天賜有著不同的感受,「我覺得(澳門人)越來越開心。」

他今年67歲,曾在主權移交後擔任經濟局知識產權廳廳長。目前是澳門公職人員協會理事會主席,也是澳門首位土生葡人議員,自2005年擔任至今19年。

高天賜有著一張混血臉孔,一開口卻是流利廣東話。他的父母在葡萄牙印度殖民地果亞出生,後來移居澳門。在移交過後,土生葡人大多變得政治冷感,但高天賜卻積極參選立法會議員。他批評議會內大部份人都為了自己的利益做事,「沒有人代表我們公務員,」他連說兩遍。所以參選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公務員和市民爭取福利。

在議會中,高天賜曾提出多項具爭議的法案,又在「六四致意動議」、「辯論普選特首」等敏感議案表決時,與傳統民主派站在同一陣線,一度被社會歸為民主派。但在「DQ」(即撤銷資格)事件過後,高天賜明顯小心很多,「很多人標籤了我是民主派,但我自己覺得是自由派,你沒有自由就做不到事,你很難去生存。」

對於被「DQ」的人,他說自己「沒有條件評論他們的行為」,只想做好自己的本份。但他覺得自己仍然有自由,「(議會內)罵官員罵得最厲害就是我,所以我覺得很開心,有這種自由去講這些說話。」不過,當被問及澳門近年的變化和看法,他這樣回答——

澳門是否越來越靠近中國?高天賜回答,「沒有,我靠近泰國多。」他把話題拉開,說自己經常坐飛機到泰國吃飯。

那麼澳門25年來的自由度有收窄嗎?「沒有,你看我多開心,」他發出一陣高亢笑聲。

訪問在他的議員辦公室進行,在他的背後,有一張候任特首岑浩輝會見土生葡人團體的照片,照片中的高天賜就坐在岑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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