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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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落在日本東京千代田區永田町1丁目的日本國會議事堂,議員們緊張的盯着統計選票的大螢幕,期待着結果。
……呼呼呼……
一陣均勻、平穩而悠長的鼾聲,在後排人群中響起。眾人紛紛回首望去……
林芳正不由得有些惶恐,這麼多議員一起望向自己的方向,已經是很久沒有的事了,雖然這次只是因為坐在旁邊的石破茂在打鼾,兒大家顯然在尋找鼾聲的源頭,但是,迎着眾人掃過的目光,林芳正還是微微挺了挺胸,臉上也換了專註的神情。
玉木雄一郎遠遠的看着熟睡的石破茂,心裡一陣陣沮喪、懊悔和不甘心。本來自民黨此次面臨難關,選情膠着,而他擔任黨首的國民民主黨,卻剛好有能力成為關鍵少數。關於他即將成為副首相的傳聞甚至在永田町也有相當多的傳播者。
本來只有七席的國民民主黨,依靠運氣加努力,一躍拿下了28席,眾議院選舉結果公布的時候,他和身邊人抱在一起,歡呼慶祝,那時,他已經在自己的腦海里,勾畫出了五年之後,60歲的自己作為新首相,謁見天皇的場景。
玉木雄一郎並不相信副首相的傳言,那幾乎肯定是石破茂為了拉攏國民民主黨,故意放出的煙幕。不過玉木雄一郎已經計劃好了將計就計,他本來打算在記者會見的時候,主動說出「關於本人擔任副首相一職,此間多有傳言,然而這是石破總理定奪之事,本人無可奉告。如果石破總理以大任拜託,本人也必將不惜區區之才,竭誠效力於國民」。這樣一來,球投給了石破,自己也表了態。
為此,他特意拜託了相熟的政論記者石黑健次,希望石黑提出那個有關副首相的問題。石黑倒是答應的很痛快,可是誰想到……
小泉美雪胸部的線條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里,緊接着是她的呻吟聲和閉緊的雙眼。玉木雄一郎趕緊抬起頭環顧左右,記者們此刻保不齊正盯着自己,畢竟他被迫承認婚內出軌,到現在不過半天時間。
到底是誰,把小泉的事查的那麼清楚,又捅了出來呢……
石破茂仍然在酣睡,林芳正也罷、玉木雄一郎也罷,他們的做作和野心,石破茂都不知道。他彷彿正坐在長長的書桌旁邊,耐心地拼裝他的大和號戰艦模型,他彷彿能聞到膠水芬芳的氣息,桌上的模型零件雖然看似紛亂,但他知道每個細小零件的位置。
石破茂彷彿看到,媽媽走過來給他端來橙汁,那會兒他還小,媽媽怕他近視,總是時不時來打斷他的遊戲,讓他去陽台上遠望。故鄉鳥取縣有日本唯一的沙漠,可是那隻存在於他想像中的視野里,不知道想像能不能保護好眼睛。
石破茂太累了,他知道自己這次還會再次當選首相——自民黨反對自己的人固然多,但是,誰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替撈黑錢的一幫人背鍋呢?石破茂只想睡着,他知道在睡夢中會見到田中角榮,那會兒田中來家裡,會跟爸爸坐在書房裡,聊上半天。不知為什麼,他相信田中伯伯教給他的那些話,田中伯伯會叫他茂茂,告訴他,他會成為日本最優秀的男人,萬眾矚目。他也為了這個努力過,一次又一次,他都在最後關頭被拋棄。當然,他也拋棄過,他拋棄了小澤一郎,那會兒小澤一郎反出自民黨,他覺得可以追隨,可是隨後,美國人來了,美國人明白地告訴他,小澤沒有機會。
這些美國人!石破茂在睡夢中恨恨的想,他們從來不懂得尊重,他們也從來不會東方的委婉。小時候那些白鬼子來家裡,從來不會在玄關換鞋,總是直直的走進來,那會兒歐卡桑的臉總是繃得緊緊的。白鬼子們走了,爸爸和田中伯伯又要聚在書房裡,他們聲音低低的,但是偶爾,田中伯伯的聲音會傳出來——就是鬼畜!
睡夢中石破茂又一次回到了三田的校園,至今為止,他一直覺得慶應大學才是他除了鳥取之外,最接近家的地方。在那裡,他整夜飲酒,第二天下午醒來,就坐在桌邊裝飾模型,等到常去的酒吧客人漸漸多起來,他就逛進去,總能遇見幾個熟識的朋友。上課是不得已的,即便坐在課堂里,法學院幾個名譽教授老態龍鍾地走進教室,他就已經昏昏欲睡了,可是偏偏有人不識趣,總是要叫醒他……石破茂…石破茂!石破茂!!
那個聲音越來越惶急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無數白色的面孔轉向他,眼前一片模糊,好刺眼的燈光……擴音器還在大聲的說著什麼,103,103,那是什麼數字?忽然他清醒過來了,那是他!大家在等他站起來!
石破茂在掌聲、燈光和注視下站起來,他站得太猛了,不由得有一絲絲暈眩,右邊膝蓋里吱嗝作響,傳來陣陣疼痛,自己已經這麼老了,石破茂心想。但是此刻他也無暇多想,他只是挺了挺腰身,緩緩抬起手,拍了幾下跟大家應和,眼前的人臉漸漸清晰起來,林芳正、高市早苗、麻生太郎、玉木雄一郎……有的人在冷笑,有的人在觀望,有的人似乎在看一場好戲……又怎麼樣,他什麼也不在意,這時候,他就是他自己,就是那個田中角榮預言過的,萬眾矚目的男人,只是,好像太晚了,他已經太老了……
「第103屆內閣總理大臣」——擴音器里的聲音變成了迴音,依舊隆隆作響。